刘洪涛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德伯家的苔丝》
从哈代《德伯家的苔丝》可以学到乡土文化的诗意之美，以及乡土社会在现代资本主义冲击下的残酷命运。
《德伯家的苔丝》
---- 从哈代《德伯家的苔丝》可以学到乡土文化的诗意之美，以及乡土社会在现代资本主义冲击下的残酷命运。
同学们好，
今天我们学习最后一讲。
我们的西方文学经典鉴赏
最后一讲，第十讲，
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
从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
看
英国的文化与社会
。
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
有同学去过英国吗？
举下手，哪位同学去英国旅行过，
有没有？
没有。
但是对英国，
因为我们学习了世界史，
学习了外国文学，
大家在日常的阅读当中，
日常的生活当中，
一定会对英国有一些认识。
你心中的英国是一个什么样子，
让大家概括一下的话，
能不能用一两句话说一下？（跳过...）
两位同学
从不同的方面
谈论他们对英国的印象，
都对，
但是英国是多方面的，
它像一个五彩斑斓的图画一样。
我们今天
从
乡土文化
角度
来阅读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
哈代的《德伯家的苔丝》
可以说是一部雅俗共赏的小说，
有多个版本的电影，
拥有众多的读者。
而读者
也会从不同的角度来理解这部小说。
我来
引导大家学习这部作品的角度，
选取的就是英国的文化、
社会这样的一个角度。
通过这部作品的阅读，
来
领略英国的乡土文化之美
，
来
学习乡土文化之美的文学表达方式
。
作者生平
《德伯家的苔丝》的作者
，
是英国19世纪晚期最杰出的小说家，
他出生在英格兰的西南部，多塞特郡，
上博克汉普顿村，
这个地方。
大家看到的，
就是哈代的家
的祖屋，就是他出生的地方，
是一栋砖土结构的茅草房两层。
哈代的父亲
是一个石匠，
热爱音乐，
是当地教堂唱诗班的成员。
哈代对音乐的爱好和造诣
可以说得自于他父亲的熏陶
。
哈代家的这栋房子
坐落在一片长满橡树、榛子树、
山毛榉树等等
参天避日大树的林地当中，
这片林地叫松康林地
。
屋后走出林地不远，
是长满欧石楠的低矮灌木
的
多塞特荒原
。
这个欧石楠，
我们在学习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
那部作品的时候，
我们给大家看的图片
主要的植物
就是欧石楠，开紫花。
哈代年幼的时候
身体不太好，
大多数时候他都待在家里面，
外出的时间不多，
所以
他家周围的大自然
以及古老传统的乡村生活
给了他更多的影响
。
哈代家乡多塞特郡
是一个农业郡，
它的比较发达的是农业。
在哈代幼年乃至于成年的时候，
多塞特郡几乎没有任何的工业，
放眼望去，
四处林木丛丛、
牛羊成群、
鸟语花香。
这里的自然环境
就成为哈代日后文学作
品的
主要背景
。
我们来欣赏多塞特郡的一些照片。
这一组是老照片，
是旧日的风光。
这一组是新照片。
都是多散特郡。
多塞特郡
为哈代的文学创作
提供了主要的背景。
而在1856年，
16岁的哈代
给当地的一名建筑师当学徒。
渐渐的长大了，
要学一门手艺，
要谋生了。
到1862年，当时22岁的哈代就来到了
伦敦
，在一位叫洛姆菲尔德
的建筑师手下当绘图员，
从事教堂修复工作。
有很多的教堂都很古老，
这坏了那烂了，
需要修复，要维修，
哈带就到伦敦做这件工作。
像任何一位
从小地方来到大都市的青年一样，
哈带在伦敦热切的寻求忙碌、
激动的伦敦生活，
挤时间阅读各种前卫、先进的书籍，
如饥似渴地从
新思想
、
新生活中汲取营养。
尤其是当时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一书
刚刚出版不久，
其中蕴含的
否定上帝创世论的进化论思想，
给从小浸润在传统乡村生活之中的哈代
以极大的震撼。
在伦敦期间，
哈代放弃了基督教信仰，
放弃了将来当牧师的打算，
世界观彻底改变了。
在伦敦工作五年之后，
哈代因为不适应伦敦的恶浊的空气。
现在伦敦的空气
已经改善了很多，
早已不是雾伦敦了，
早已不是肮脏的伦敦了，
伦敦现在天蓝水绿，
泰晤士河非常的清澈，
但是那个时候，
尤其是在19世纪的时候，
伦敦，
那时他的恶名远扬。
哈泰的身体，
刚才我们讲过，
他身体不好，
所以他适应不了伦敦的恶浊的空气，
就在1867年
回到了家乡
。
到家乡以后
继续从事建筑设计工作，
并且开始了
诗歌和小说的创作
。
1868年，
哈代到康沃尔郡那里的一座教堂
去从事修建工作。
在那里，
他与一位姑娘叫艾玛相识相爱。
他的第一部小说叫《计出无奈》，
出版于1871年。
第二年，也就是1872年出版了《绿荫下》。
1873年出版了《一双湛蓝的眼睛》。
1874年是《远离尘嚣》。
最后一部长篇小说
《远离尘嚣》的成功
使哈代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决定放弃他的建筑工作，
专事写作
，
做一个职业作家，
并且与艾玛结了婚。
从1876年到1895年20年当中，
哈代又写了另外12部长篇小说
以及40多篇短篇小说。
其中长篇小说还包括
《还乡》、《卡斯特桥市长》、
《林地居民》、《德伯家的苔丝》、
《无名的裘德》等等这些作品。
哈代
把自己的创作的小说的题材
做了分类，
怎么分类？
它分成三部分，
这三部分是
“罗曼史与幻想”
、
“爱情与阴谋”
及
“性格与环境”
三大类。
其中以性格与环境这类小说成就最高。
又因为这一类作品的情节
都发生在
哈代自己设定的威塞克斯地区，
所以它们又被称为
威塞克斯小说
。
上面我们列举的这些长篇小说。
都属于威塞克斯小说系列。
因为这些小说，
他确立了自己
作为
伟大的乡土小说家
的声誉。
在1887年，哈代搬到了
多切斯特
附近，
多切斯特是多塞特郡的首府，
他搬到了多切斯特附近的
自己设计的一栋住宅，
这个住宅
他给它起了一个名字，
叫麦克斯门，
到那里去居住。
这个时候的哈代已经名满天下，
但同时各种攻击也接踵而至。
有说他是悲观主义者的，
有说他不道德的。
这种攻击
在1891年《德伯家的苔丝》出版的时候，
在1895年《无名的裘德》出版的时候，
达到了高产。
有同学说英国是一个相对保守的社会，
确实是这样。
哈代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他放弃了小说的写作，
转而开始写诗
，
晚年他在开始写诗了。
到他1928年去世的时候，
哈代写了多少诗呢？
他出版了8卷诗集，
超过900首诗。
此外他还创作了大型的史诗剧《列王》。
大家看到就哈代摇身一变，
从小说家哈代变成了诗人哈代，
同样的有名。
哈代晚年，
各种荣誉接踵而至，
他获得了牛津剑桥的荣誉学位。
他没有上过大学，
但是这两所知名的高等学府
争先恐后地授予他荣誉荣誉学位。
威尔士王子亲自登门拜访。
皇家文学会授予他荣誉奖项等等。
他去世以后，
他的遗体的骨灰
被安葬在了威斯敏斯特教堂
诗人角。
这是极其为极为崇高的荣誉，
可以说
生荣死哀
。
这是我们对哈代的生平
以及与他与他创作关系的这一部分，
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德伯家的苔丝》
下面我们来学习哈代的代表作。
《德伯家的苔丝》。
情节梗概
先来了解一下这部小说的情节梗概。
苔丝
是一个美丽的乡村女子。
家境
贫寒
，
她父亲是一个小商贩。
因为生活所迫，
她就遵父母之命
去一个假冒德伯姓氏的商人之子，
亚雷家，
去
认亲
。
结果
被
亚雷
给
诱奸
了。
苔丝为了忘记这段痛苦，
到一家叫塔布篱的农场去当
挤奶工
，
挤牛奶。
在万物欣欣向荣的夏天，
她和
安玑·克莱
，一个牧师的儿子相识、
相爱、订婚。
在
婚礼
前夜，
苔丝向安玑·克莱
坦白
了
自己曾经的被亚雷诱奸的这段往事。
尽管克莱
自己的私生活也有不检点之处，
但是他却不能原谅苔丝，
狠心的
遗弃
了她。
这个时候的亚雷
已经成了一个巡回的讲道员，
但是这短暂的宗教皈依
没有让他的心灵得到彻底的净化。
他再次见到苔丝之后，
又继续追求她。
这个时候的苔丝
身陷困境，
名义上的丈夫走了，
丈夫家又不接纳她，
她们家穷的揭不开锅了，
深陷绝境当中。
苔丝向丈夫求告，无音，
为了家庭的活路，
她不得已当了亚雷的
情妇
。
远在南美的安玑·克莱
后悔
自己对苔丝的粗暴，
返回英国以后
来找苔丝，
但是
却发现苔丝已经和亚雷生活在一起了。
苔丝与克莱相见以后，
她
悔恨
自己
第二次因为亚雷而铸成大错，
在狂怒之中
杀死
了亚雷。
在和克莱
度过了短暂的一段逃亡生活之后，
她似在一处古老的祭坛的废墟上
被逮捕，
随后被判处
绞刑
。
这是这部小说的简单的情节梗概。
乡土气息
如果只是从我
对小说情节的梗概的简单描述
来看，
这似乎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老而又老的故事，
但是小说却为这个看似老套的故事
植入了异常丰富的
乡土文化内涵
，
并且通过主人公苔丝悲剧命运的展开，
让读者看到在
现代文明
的
冲击
之下，
英国传统
乡土社会
逐渐
解体
的一个过程，
以及在这个过程当中，
它所焕发的出来的无尽的
诗意之美
。
它是一个乡土
田园生活的一曲无尽的挽歌。
前面我们已经讲到了，
《德伯家的苔丝》
属于哈代的威塞克斯小说系列，
这是哈代以自己的家乡
多塞特郡及其周边地区的历史、风俗、
自然环境为原型
创造出来的一个区域，
他笔下的人物活动在其间，
形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
大家看到这张地图，
这是哈代的小说地图，
就是他笔下的
威塞克斯地区
。
实际上，
哈代作品中的威塞克斯
并非完全出于虚构，
没有来由的
虚构，不是。
它本来是一个很古老的地名，
位于现在的
英格兰的南方和西南部，
就是现在的汉普郡、
多塞特郡、
威尔特郡、
萨默塞特郡以及埃文郡等等，
就是这片地区。
大家可以看到这是怀特岛，
大家有一个方位感，
就是这是最南边的怀特岛，
这是最西边的，
康沃尔郡不在范围之内，
这是威塞克斯地区。
在公元8世纪的时候，
威塞克斯的国王叫
阿尔弗雷德
，
曾经率领军队
多次击退丹麦人的入侵，
被英格兰境内
未被丹麦人征服的各个王国
拥戴为
大王
，
在英国历史
上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由此可见，
威塞克斯时代
在英国民族形成的关键时期
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而在更早的
异教时代
，
威塞克斯地区
还是
凯尔特人
频繁活动的地区。
想到凯尔特人
你想到什么？
著名的
巨石阵
。
巨石阵就是凯尔特人
祭祀活动的遗存物。
大家看几幅照片，
巨石阵，
不同的天气
不同的时刻拍摄的照片。
这是凯尔特人祖先的遗留物。
都属于这个地区。
可以说一旦哈代用威塞克斯
来命名他的性格与环境
小说，就使他笔下的乡土
与上述悠久的历史联系起来了，
具有了深广的
文化内蕴
。
同时威塞克斯地区
也是自然风景非常
优美
的地区。
乡土
总是和
诗意之美
联系在一起的。
而形成诗意之美的关键因素，
第一，
地区历史是相对
封闭独立
的；
第二，是它的
自然环境
。
而哈代的威塞克斯小说，
这两者都具备了。
苔丝的形象
乡土人物
小说中的苔丝，
在本质上属于威塞克斯的
乡土人物
，
土生土长，
她的根在那个地方扎着。
苔丝形貌出众，
淳朴善良、勤劳，
周身散发着
乡土的诗意和自然美
。
在小说开场的时候，
小说一开场出现的场景是什么呢？
苔丝出现在
五朔节的舞会
上。
五朔节是英国传统的民间节日，
在5月举行，
用以祭祀树神、谷物神，
庆祝农业的收获及其春天的来临。
五朔节最重要的一项活动是什么呢？
是在空地上，
围绕着一根去掉树枝树叶
的树干，立在那里的树干，
树干上被鲜花彩带装饰着，
然后当地的民众
就围绕着
被鲜花和彩带装饰的树干
载歌载舞。
这是五朔节非常重要的一个活动。
当然还有其它的
像花车游行，
有各种活动，
这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活动。
在苔丝家乡这个
古风盎然
的地方，
五朔节的游行和跳舞的习俗
已经保存了好几百年。
五月的
好天气
、
好心情
和
青春少女的妙曼的舞姿
交织在一起，
小说就是这样开场的。
然后让途经此地的安玑·克莱
这个外乡人
流连忘返
。
他忍不住加入其中，
跳了好几个曲子。
贵族出身
苔丝家现在很穷，
但是祖先曾经阔过，
她是显赫的贵族德伯氏的后代。
她出身贵族世家，
尽管现在已经一文不名了，
但是祖上是贵族。
这个姓氏在本地的历史当中
可以追溯到久远的征服者威廉时代，
就很久很久以前。
他带在小说里边细密的编织
苔丝显赫的身世、
贵族出身是有
用意
的。
首先，
贵族的出身带给了她不幸的遭遇，
带给了她
悲剧的命运
。
小说开始的时候，
苔丝的父亲在路上
听到路过的牧师
说自己是古老的贵族世家
德伯氏的嫡系的子孙。
这个祖先
曾经很阔
而且很有名。
这个消息
激起了苔丝父亲的虚荣心，
他觉得可以借此大大的炫耀一番，
于是本来是徒步回家的他不走了，
他雇了一辆马车，
然后让马车把自
己拉回了家。
而且他本来第二天
是要到市场上去出售蜂箱的，
就养蜂的那个蜂箱，
但是由于为了庆祝
重新发现自己的贵族身世，
他晚上多喝了一点酒，醉了，
去不了了。
于是，
苔丝只好带着她弟弟一起去，
结果就出事了。
在路上她们家的这一匹老马
被迎头跑来的邮政马车
撞翻。
这一匹她们家唯一的是谋生工具。
然后苔丝觉得责任在自己，
她一心想弥补过失，
就勉强地同意去拜访附近的德伯家族，
她本来不愿意去的，
但是她家里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她觉得自己有责任，
她就去了。
她父亲，
认为他和
住在不远的地方的
德伯家一定是亲戚，
他让她去苔丝去攀亲。
他希望德伯家族，
就是本家，能够帮助他。
或许他还怀着某种幻想，
或许人家可以收留苔丝，
使她成为贵妇人。
而事实上，
那个德伯与真正的德伯家族毫无关系。
是怎么回事呢？
是那个德伯因为经商发了财。
发了财之后呢，
他就想变成贵族。
想变成贵族呢，
他就在当地的历史文献中
找到了贵族姓氏
冒名顶替，是假的。
而苔丝去德伯家的时候，
那个商人德伯已经死了，
他妻子也瞎了眼睛，
而他们的儿子亚雷接待了苔丝，
结果导致了悲剧的结果。
如果没去，
如果没有贵族姓氏，
就没有后面的一系列的事情，
所以它是事件发展的一个重要的契机。
哈代在
小说中描写苔丝的贵族出身，
不仅仅是为了把它表现为
苔丝命运的一个转折点，
还为了突出苔丝的
高贵的气质
，
这点很重要。
她是一个乡村女子，
但是她和一般的乡村女子不同，
气质高贵，
她和其他的乡村女子
在一起的时候，
总显得像是鹤立鸡群，
同时又有点落落寡合。
同伴们羡慕她的有，
当然嫉妒她的也有。
她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
安玑·克莱是一个知识分子，
他父亲是牧师，
在当地是蛮有地位的，
他为什么会看上苔丝呢？
苔丝在他眼里，
是性格和体貌方面都显出庄严的威仪，
几乎和国母王后一样伟大。
这是她给他的印象。
这说明苔丝的气质
是非常高贵的。
安玑·克莱
还称苔丝为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是谁，
希腊神话中的月神。
他还称苔丝
是徳墨忒耳。
徳墨忒耳又是谁，
希腊神话中的丰产、农林女神。
它表达的是同样的意思，就是
苔丝是高贵的，
气质非常高贵。
此外这样的贵族出身
还有助于把苔丝
和遥远的古代联系起来，
因为在古代，
人和自然之间是息息相通的，
传统的生活方式，
它没有被工业文明所破坏。
这都是哈代的用意，
为什么给她一个贵族的家世和出身。
与自然的紧密联系
再一点，
苔丝与
大自然之间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
这也是哈代刻意描写的。
读这部小说
你会发现，
它里边的自然描写非常的充分，
非常的丰富。
当然它功能不同，
但是有一点是一致的，
就是幸福的苔丝
总是出现在美好的大自然之中。
你看小说里边苔丝
摆脱了亚雷的纠缠，
从精神创伤当中恢复以后，
她去干嘛，
她去一个叫芙仑谷的地方，
到芙仑谷一个塔布篱农场去做挤奶工。
那是一个自然环境非常优美的地方，
在那里她像鲜花一般盛开，
季节正好是夏季。
她婀娜多姿的体态
与青翠碧绿的大地相呼应，
她的好心情
甚至在心满意足的动物当中，
奶牛啊，各种各样的动物啊，
在它们之中得到了应和，
彼此呼应。
它与大自然的这种融洽的关系，
息息相通的这种关系，
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现，
展示了
人与土地之间的深刻联系
。
我们看小说中的一段描写：
芙仑谷的里面，
土壤肥得出油，
地气暖得发酵，
又正是夏季的时光，
在草木孕育繁殖的嘶嘶的声音之下，
枝叶都喷涌的几乎听得出声音来。
在这种情况里，
就是最飘忽轻渺的恋爱，
也都不能不变成缠绵热烈的深情。
所以本来就一个有心，
一个有意的人，
现在更叫周围的景物濡染浸润的
如痴似醉的了。
幸福的开始和美好的大自然，
息息相关。
我们看到，
哈代刻意的从民俗、历史传统、
自然等等方面入手，
把苔丝描绘成一个乡土人物，
就像沈从文《边城》里边的翠翠一样，
像他的《长河》里边的夭夭一样，
就是那样的乡土人物，
乡土女子。
由此，
苔丝的悲剧就不再是性格的悲剧，
而具有了社会性。
这个悲剧是英国传统乡土社会
和小农经济在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生活方式的冲击之下，
逐渐解体，
个体农民走向破产和贫困的大背景下
产生的，
它是一个社会悲剧。
下面我们围绕这一点再展开分析。
从社会层面看苔丝的悲剧
哈代的父亲原先是一个小商贩，
生活虽然艰辛，
但是还能够勉强维持温饱，
但是自从他们家的老马死了之后，
一家人的生活就煤矿愈下了。
等他父亲死了之后，
他们一家甚至失去了固定的居所，
因为他们住的房子不是他们家的，
而是租来的，
后来被赶走。
苔丝去亚雷家攀亲，
她与安玑·克莱
分开之后又到棱窟槐农场去当短工，
另外一个农场，
都是出于
生活所迫
。
小说中对棱窟槐农场的描写，
充分的说明了
在农业生产中增长的
资本主义因素的残酷性
。
举个例子，
在当地，
原来这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没有的时候，
当地的农民是怎么样打庄稼呢？
把谷物收割了以后，
拿那个木的
琏枷，在那个橡木做的房子里边去打，
让粮食能够脱粒。
像稻谷啊麦子啊
都可以这样处理。
当地的农民
围成一圈
有说有笑，
农事活动
跟他们的
娱乐
是连在一起的，
累了休息休息，
大家说说话，
都是熟人。
这是传统的农业生产方式。
但是现在在棱窟槐农场不是这样的。
农场主用新式的机器打麦子，
只要机器一开，
人就得不断地往机器里边
喂粮食。
然后它不能停，
巨大的轰鸣声
震耳欲聋，
工人累得
精疲力竭
。
它把所有的田园的那种诗意
破坏得
荡然无存
。
苔丝屈服于亚雷
最直接的原因是什么，
就是她家的
赤贫
的状态，
她无以为生
才踏入了火坑，
她不是不知道亚雷是个坏人，
但是活不下去了。
所以有研究者指出说
《德伯家的苔丝》
具有社会文献的性质，
它的主题是19世纪
农民阶层的解体
已到了最终的阶段。
就是农民破产，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入侵之下，
传统的生产方式
走向破产，
到了最后的阶段。
显而易见，
由于
资本主义残酷入侵而造成的贫困潦倒
，
这个经济因素是苔丝悲剧的主因。
苔丝不仅受到
资本主义农业生产方式的
残酷的剥削，
她还受到
新兴的资产阶级分子
，
亚雷和克莱，
在
肉体上的侵占和精神上的伤害
。
这两个男的，
亚雷出身于富有的商人之家，
来自于城市，
他不是乡土人。
小说里边讲他们家的那个豪宅
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显示出他不是本地人，
不是当地人。
他不事生产、游手好闲、
道德卑劣，
他最初追逐苔丝的只是贪图美色，
满足个人情欲。
他采取引诱胁迫，
甚至强暴的手段
来达到占有苔丝的目的。
虽然后来
亚雷开始对苔丝认真起来了，
后来和苔丝同居，
他认真起来了，
但是他仍然没有天长地久的打算，
给苔丝一个名分，
他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只是愿意继续用自己的
金钱来换取苔丝的肉体，
意识不到除了肉体的满足之外
还有什么
精神灵魂，
他意识不到这些问题。
所以亚雷
它是代表着
城市资产阶级粗鄙、浅薄、败坏
的那一面。
他与苔丝的关系
本质上是动用财富的力量，
利用社会结构的优势，
对乡土社会进行粗暴的掠夺和破坏
。
我们再来看克莱。
克莱虽然生活在本地。
他跟亚雷不一样，
亚雷是外来的，
但是克莱是本地人。
但是就他的家庭出身、
教养观念而言，
他也不属于乡土人物，
而是
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的代表。
但是克莱思想比较开明，
品性善良，
厌恶城市文明，
试图理解乡土、
亲近乡土。
他对苔丝的感情是比较真诚的。
当克莱得知苔丝曾经失身之后，
尽管自己有过轻浮的经历，
但是却不能原谅苔丝。
按说克莱挑剔苔丝，
并没有超出19世纪英国社会
对于女子在爱情婚姻当中
应负责任的基本的态度。
我们讲《简·爱》的时候
大家已经了解那样的一个社会背景。
它没有超出一般的
当时的环境。
但是这种态度
同克莱所标榜的开明思想之间
是有巨大反差的。
克莱是一个自诩思想很开明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他开始的时候
敢向苔丝表白。
他明明意识到他们之间
有阶级的鸿沟，
但是向她表达爱情，
与她订婚。
还要与她结婚。
在这个时候，
他们家里群体反对的。
他坚持这样做。
所以他在一定程度上，
他是敢作敢为的，思想
而且是开明的。
但是
他了解到苔丝的往事之后。
他却后退了。
他无力打破世俗的偏见，
更不愿意推己及人，
不愿意去探究真相，
也缺乏对一个无辜女子
起码的同情和理解。
这暴露了他身上的
软弱、虚伪和自私
的一面。
客观上讲，
你说这两个男的
谁对苔丝伤害更大？
他（克莱）的遗弃对苔丝的伤害是更深的。
因为他的精神上把苔丝给打垮了，
使她陷入到绝望之中。
苔丝悲剧的形成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在苔丝自己身上。
苔丝虽然是一个乡土性的人物，
但是她本人
也受到了
现代资产阶级道德观
的影响。
这个影响是什么？
就是她的
罪感
。
跟我们前面
讲到的安娜·卡列尼娜一样，
她有一种道德的负罪感。
当苔丝用现代的
资产阶级贞操观念
来衡量自己清白与否的时候，
她比别人
似乎更不能忘记自己的所谓的耻辱。
克莱向她求婚的时候
她迟迟的不肯答应。
她爱克莱，
但是他不肯答应跟他结婚，
为什么？就是她觉得自己是不清白的。
这种罪感来自于哪里？
它来自于苔丝所受的
比一般乡村女子更好的教育，
这使她的智识、她的智力、
她的精神能够与克莱、亚雷这样的人，
受过教育的人相匹敌，
但是也因此，
更容易
受到现代资产阶级道德观念的影响。
如果不是这样，
如果她像她的母亲一样
只是一个单纯的乡村女子，
她就不会由于过于敏感，
老觉得自己有罪，
也就不会
因此而罹难了。
此外小说里边通过描写亚雷
摇身一变
成为巡回的讲道员，
通过写老克莱牧师，
就是安玑·克莱的父亲，
写他一家对苔丝的见死不救，
写苔丝最后被判处绞刑，
都揭露了资产阶级宗教、道德、
法律的虚伪和冷酷。
总之，
哈代通过对苔丝悲惨命运的描写，
深刻的揭示了19世纪后半期
英国传统
乡土社会和小农经济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
生活方式的日甚一日的冲击之下
走向
解体
的残酷的现实，
向由此产生的
种种的
罪恶和不公
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通过以上的分析
我们可以看出，
哈代在《德伯家的苔丝》里边
深刻地展现了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
在对乡村传统社会的冲击当中，
农村宗法制社会
逐渐瓦解和被破坏的过程。
苔丝的悲剧命运
正是过程的集中的体现。
哈代的全部的同情
都在行将消失的乡村宗法社会
和传统的田园生活方面，
它深刻地表现了
这一生活的无尽的诗意。
而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讲，
哈代全面地
深刻地表现了
乡土生活
在现代化进程当中的悲剧性命运。
不仅仅在英国，
在全世界，
在每个国家都是这样的命运。
哈代让我们看到宿命是普遍的，
是不可避免的。
而事实上，
我们看到乡土的牧歌和挽歌，
在全世界各个民族的文学当中
都在演奏着。
美国的20世纪的作家
福克纳
笔下的
约克纳帕塔法世系
，
中国的20世纪的作家
沈从文
笔下的
湘西
，
都是这一类的典型。
而哈代为
乡土的诗意表达
提供了一种
经典的意绪
，
确立了
不朽的范式
。
就是写
乡土的挽歌、乡土的牧歌
，
这个经典的模式是哈代确立的。
而在全球化时代，
这种乡土的抒情方式
有着更重大的意义。
在当代中国也是如此。
大家可能熟悉
贾平凹
的作品，
熟悉
《白鹿原》
，
还有
莫言
。这一类的作家，
他们从大的范式上讲，
写的都是
乡土在现代文明冲击之下
逐渐瓦解的一个过程，
演奏的是一曲无尽的乡土的挽歌。
好这一讲就到这里，
谢谢大家。
